逝·重生

秋山心雨 122

“师姐……”

陈长生刚挑起话头,容羽就毫不犹豫道

“闭嘴。”

陈长生忍不住委屈,却还是道:“你真的……”

容羽提高了声音:“闭嘴!”

陈长生被她训斥的好没面子,可心里实在不同意,抬起头又想说,容羽已经转过身来,看着他冷冷的一字一句

“闭、嘴!”

气氛僵持,南客感觉到容羽身上的气息,双眼微眯提升境界,被陈长生阻止。

抬起头看容羽就要发飙,陈长生服软:“好好好,我不说了。”

容羽这才满意,转身继续和秋山君并肩而立。

他们现在在松山镇后面一座山上的凉亭,准备分别。自从知道容羽要跟着秋山君走,陈长生用了各种办法试图劝阻,毫不意外的被容羽置之不理,直至方才。

陈长生实在拗不过容羽,于是尽管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朝着秋山君郑重行了一礼,郑重道:“好好待她。”

教宗陛下朝自己行礼,秋山君无论如何都是要回礼的,平静道:“不必费心。”

陈长生道:“那,就此别过。”

秋山君道:“好走不送。”

既然要走,容羽也放软了神情,拍拍陈长生的肩,嘱咐道:“路上小心些,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知道么?”

容羽说这话也不是指望他能心狠手辣,只是提点嘱咐表示关系,陈长生也知道,所以心头一暖,目光微湿:“我知道了”

 

眼看陈长生和南客的背影消失在群山里,容羽如释重负:“我的天,终于走了!”

秋山君道:“他毕竟是教宗,你这样随意呵斥,不好吧!”

却不想容羽悠悠叹了口气,把头靠在秋山君肩上:“他自幼无父无母,商行舟对他的态度在冷漠和严厉中转换,余人又和他因为身份而生疏,国教至尊,高处不胜寒。若是连我也变了,他心里会更难受吧!”

秋山君想着那夜陈长生说羡慕关心带来的压力,心道果然个人有个人的烦忧,轻笑着摸摸她的发:“我们也走吧!”

“好啊”容羽笑着道:“你带路!”

于是秋山君带着她下了山,坐到了一个小饭馆里随意吃着东西,秋山君不解释,容羽便也不问,一直到陈酬出现。

“新官上任,果然不同”容羽感叹了一句,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不去见见么?”

秋山君侧头看她:“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容羽挑眉笑:“你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

秋山君也知道既然她能把自己调走,肯定知道陈酬,就是随口一问。

“罗布,实在不够格去见松山军府的新神将。”

容羽看着他道:“罗布不够格,秋山君呢?”

秋山君沉默片刻道:“秋山君,不该认识陈酬。”

罗布不想和现在一步登天的新神将见面,而秋山君,亦不想去面对知晓罗布的陈酬。

容羽明白这种心情,但是不以为然:“朋友就是朋友,你本该去松山军府交印,说不定他已经在等你。”

秋山君想一想,笑了:“你说的对。”

说着站起身,对准备起身的容羽道:“帮我注意一下世家的人。”

容羽点点头,重新坐下,很快就看到陈酬飞马奔回军府,微微一笑,拿起秋山君吃剩的黄豆继续吃。

 

陈长生和南客这一夜宿在柳宿,秋山君和容羽这一夜也宿在柳宿,不过他们到时已是半夜,住的也是最好的临湖小楼,并不曾和陈长生打照面。

他们到得晚,一方面是因为跟在世家人员后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秋山君在汉秋城外的树林里听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故事,以至于他到达柳宿房间后,神色依然有些郁郁。

容羽有些担忧的问:“我一直没有问你,当年的事,你可怪我?”

秋山君看着夜幕下的湖水,摇头:“事实胜于雄辩,何况我们同窗十余载都不曾留意到他的异状,而你不过数面之间就能洞察,只能说明我的失职。”

容羽心里微微叹息,将全部的重量都交给秋山君,无声安慰。

压力就是压力,秋山君天纵奇才,在同门面前不自觉的成为师长,那么梁笑晓的死,他便会和离山掌门一样的心生悔意。

秋山君却不想她担心,问道:“你当初,是怎么发现笑晓不对劲的?”

“感觉。”

秋山君忍不住挑了挑眉:“感觉?”

“离山七律各有不同,但其实,他们都受你的影响太深,所以从他们身上,我可以到处看得见你的痕迹。”容羽轻声道:“那些痕迹都是光明的,有朝气的,不畏艰险不惧万难,他们给我的感觉是阳光、温暖,可梁笑晓给我的感觉却是压抑、灰暗,偶尔我会觉得阴鸷。”

容羽最后一句话总结:“事出反常必有妖”

秋山君缓缓叹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

“当局者迷,他又确实很会伪装,而且”容羽顿了顿:“我对这方面,特别敏感。”

秋山君想起了那次圣辇里的谈话,问“从小的训练?”

容羽点头,道:“但我一直觉得这样不好,因为时间久了,就会不自觉的对所有人事进行分析,然后就到了可以一眼看透绝大多数人的地步,长生一直觉得这很变态。事实上我们这种人很难过正常人的生活,很难有朋友,很难有恋人,更难以维持一段关系。”

太过清醒太过精明,凡尘俗世一看就透,听起来似乎很好很厉害,可人是凡人,这世道是俗世,又哪能不被影响?

秋山君心想那确实有点变态,可转念又一想若是当时他能有容羽的能力,一定能更早发现梁笑晓的异状。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训练?”

容羽叹口气:“我们家奉行放养,但是为了保证生存质量,在放养前他们一定会确保我们能力足够。我外公认为孩子只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所以从小训练母亲和舅舅的生存能力,待确定他们能自己生活后就立刻甩了他们过二人世界,母亲和舅舅深以为然,从小对我们各种打压以期能揠苗助长,尽快重新回到生我们之前的逍遥日子。”

她说的有趣,秋山君听得忍不住笑:“那不是挺好的么?”

容羽淡淡道;“如果你觉得,刚懂事开始就被父母时不时的把你随便放在一个地方做极限生存训练挺好,那我真是无话可说。”

秋山君顿住:“你是说——?”

“学识和境界可以靠天赋和努力,但是还有很多东西,必须靠实践才能获得。”

秋山君心想这样的父母的确是太心狠了些,又想这些年他过得果然太过顺利,被父亲保护的太好了。

“不过”容羽话头一转:“你若是喜欢这个本事,我可以教你,你这么聪明,一定学的很快。”

秋山君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心情,却是不复先前的压抑。

 

汶水城这一日走进来一位教宗,也走进来一对年轻眷侣。

秋山君站在琴师身畔听了会儿,毫无预兆的随着琴声唱了起来,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更不用提就站在他身边的容羽。

她从没有听秋山君唱过歌,现在听到了,便觉得满心欢喜。

这个人的歌同他的人一样的不让人失望。

秋山君唱完第二遍的时候,容羽从一旁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加入了琴与歌的和声。

琴师抚琴的手顿了顿,而秋山君则侧身看了容羽一眼。

容羽音乐造诣极高叶笛吹得极好,居然能与琴声和歌声可以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容羽微微一笑,专心的吹着叶笛。

琴声和歌声很快复又响起。

 

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陈长生进入后殿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远方。

“怎么了?”

折袖自然也听到了叶笛,但他不明白陈长生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陈长生沉默着听了好一会,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回忆和想念,然后对着面前的人道:“师姐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关飞白一眼。

既然师姐到了,那么想必秋山君也到了。

关飞白和折袖都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把他口中的师姐和实际的人联系起来,再然后,把这个人和她做的事联系起来。

眼看着折袖和关飞白的神情复杂起来,陈长生也不免好笑,但想着是朋友,终究解释了一句:“我相信师姐,师兄也相信。”

于是,一人一狼的眼神更是复杂。

两朝重臣,位高权重,这位似乎永远尊荣无上的殿下,怎么就能让两位陛下都这么简单的相信呢?而皇权与国教至尊里,怎么会有这么简单的信任?两位陛下怎么就能这么相信了呢?

敌人不明白,世人不明白,就连陈长生的好朋友们,也不是很明白。

汶水大主教小心请示:“陛下,可要迎接郡主殿下?”

陈长生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皇宫的那一场变化的结果就是,容羽谪降为郡主,他的老师被幽禁,理由是,殿前失仪。

这么大的一件事,最后两个当事人都这么轻描淡写的放了过去,陈长生自己也不能相信师兄的清白,更不用说阪崖马场里容羽仔细的给他分析过这处置的用心。

作为当之无愧的大周第一人,商行舟的幽禁不过是做做样子走走过场,这谁都看的出来,但是容羽谪降为郡主,看起来是很大的惩罚,但其实,郡主的身份一样高贵,并且和皇帝,没有直接的血缘,名义上的也没有。

陈长生想着当时容羽眼里的清明,想着当年在西宁庙里师姐吹曲,他和师兄听曲的场景,再想起此刻容羽和秋山君的亲密,心里忍不住为师兄难过,却又无可奈何,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要回答

“不必,师姐自有安排。”

既然只是用音乐隐晦的传讯,那么容羽肯定是不会来道殿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那首曲子,知道容羽来了,陈长生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对于唐家,对于唐老太爷,没有任何的惧怕之心。

“宣布我的到来,用最庄重的方式。”

说罢,陈长生便进了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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